【雪芙】月与人依旧

*红尘雪x芙蓉铸客 架空



华灯初上,辉耀点点,星火燃放让夜晚空气变得不再寒冷,飘雪渐停,行人们都换上笑脸,把胳膊从裹紧的裘衣披风中拿出来。


芙蓉铸客绕过熙攘的元夜灯市,一路追寻狻猊踪迹,渐至野外。城郊风景与城内大不相同,林木葱郁,寒风簌簌,少有人烟。好在十五的月够亮,加上断断续续的烟火,才不至于漆黑一片。


芙蓉铸客裹紧肩上披风,拔簪化剑,放轻脚步,趁着月明进入林中。


山海异志此月公告,珍稀神兽白色狻猊出没于镇,成功捕得者可得黄金千两,另可挑选山海奇观内珍宝一件。


芙蓉铸客已绸缪半月,选在今夜灯火喧嚣时行动,志在必得。


狻猊为龙子,这只神兽通体雪白更显灵性,想趁猎手不注意间飞身而过,而芙蓉铸客眼疾手快,眨眼间运起单锋剑招。狻猊身受剑气,负伤流血后闪避逃窜于林,藏匿得悄然无声。


“这畜牲,当真难缠。”


芙蓉铸客撇撇嘴,欲顺草木血迹与空气中腥味而寻,无奈风动云聚,遮蔽月色,林中顿时暗黑一片,她轻轻皱眉。


狻猊似也知时机已到,发出了些声响。芙蓉铸客不敢掉以轻心,迈着谨慎的步子向声响靠拢,同时眼睛注意另一侧,可实在是太黑了。若运术法照明,只怕狻猊已迂回上山。


试探间,芙蓉铸客感到神兽气息已近在咫尺,便将手中剑握紧,眼神紧锁树下,只待落招位置。


倏忽间庞然白光闪过,芙蓉铸客这时近处一看才道这神兽比想象中壮大甚多,心领神会间大招即出,不敢拖磨,恐苦战一场。谁料神兽有意声东击西,一个回身蹬地旋跑,直直向芙蓉铸客背后扑来。


芙蓉铸客回身照眼,躲闪不急,狻猊兽头已离她一厘之毫。心下默念“完蛋”,只得紧闭双眼,做好稍后赤手空拳滚地肉搏的惨烈准备。


却在不到一秒后,随一阵劲风,跌进一个有力又温柔的怀抱。


那人凌波瞬移,单臂揽腰把她抱出几步之外,同时左手持枪横扫,十里龙涛,濯尽沧浪。狻猊全身俱伤,无法行动,窝在后方呜咽。


芙蓉铸客闭目时,只听神兽一声巨大的叫喊,轻嗅到身侧飘来的淡淡花香,待双脚落地,才缓缓睁眼。


来人一袭绿衣劲装,肩上绒毛为她添了几分温暖。黑色长发以雀尾金冠在脑后高高束起,鼻梁架玉色蝶形面具,遮住了她的半脸。


“姑娘无事吧?”


非常沉静清脆的声音,又带一点干练,很像她这个人。


芙蓉铸客定定神,长舒一口气,才迎上她的双眼,摇着头道:


“无事,多谢侠士。”


那人笑笑,挽了个枪花将帝诏负在身后,两人一起向狻猊走近。


借月微光,芙蓉铸客捉隙觑到枪上流转的光华,不觉一叹:


“好枪。”


那人似有些惊喜地偏头,“姑娘也懂枪?”


芙蓉铸客压了压心底的得意,只说:“略知一二。”


那人点点头,“姑娘博学,不知可否为我解答一件事?”


“嗯?”芙蓉铸客眨眨眼。


她视线扫过眼前人素袖清波,落在耳畔两点樱红,笑言道:“如此良夜美景,元宵佳节,姑娘何以一人在这荒郊野岭?”


芙蓉铸客歪着脑袋,“怎的不行?你不是也在此。”


“哈,是了,若非我在此,又怎能及时救下姑娘。”她向负伤的狻猊看去,“神兽有灵,我本不愿伤它,方才事态紧急才出此下策,现在该如何?”


“交给我处理就好。”芙蓉铸客拍拍胸脯,俏皮地向她眨眼,“还没问过侠士姓名。”


那人似顿了顿,才说:“玉玺重明。”


芙蓉铸客闻名讶异,“喔!阁下便是有濯缨沧浪、枪中天子美称的玉玺重明?”


红尘雪不愿多谈,遂岔开话题:“那姑娘呢?”


芙蓉铸客也略微思索,才答道:

“雨霖铃。”

尘世茫茫,相逢不易,也许千世轮回才能有一擦肩。如若缘浅,今后不能再重逢,那么芙蓉铸客希望在此泠月影深的良夜,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名。


吟蝉暗续,离情如织,须记东秦,有客相忆。红尘雪听罢,轻言一声“好名”,便转身离去。



那夜之后,芙蓉铸客领完赏金,买了几件平常不舍得买的小玩意,又去书铺准时蹲点。书铺老板看见她来,连忙拉扯招呼,带她去一个大箱子旁,说是今晨刚进的新货,延陵不折柳的新作,限量发售,珍稀非常。


几番话哄得芙蓉铸客两眼放光,也不问价钱,大手一挥,豪气地买了五本。一本珍藏,一本自己翻看,剩下三本送人。


说来也奇,延陵不折柳这次的新作题材,竟是以往从未写过的。新书讲述的是互为好友的一男一女同时爱上另一个女人的故事。芙蓉铸客光是看简介脑补就兴奋激动得不行,窝在青梗山细细品味,一连几天都不曾下榻。


剩余赏金被芙蓉铸客存起,唯独要在山海奇观挑选的宝贝她还迟迟没有决定,便只留待他日。


几日后解锋镝来到时,芙蓉铸客正抱着书本,在花树下怅然凄凄。剧情一波三折,故事在上册暂时完结,徒留悬念余音待续。


解锋镝对芙蓉铸客有恩在前,这次来是请她以补天妙法修补一柄断枪。


芙蓉铸客拂去肩上落花,接过枪包,掀开覆盖其上的布,竟是那夜月下有幸惊鸿一瞥的名枪,帝诏阙九重。


枪头断裂无光,枪杆血迹斑斑,让人不禁想象主人曾处于怎样的绝境。


“这……可是天子枪的枪?”芙蓉铸客指尖轻触枪身,干涸的血迹遇温微融,刺得她心里一痛。


“正是,姑娘果然慧眼。”


芙蓉铸客肃然一叹,“此枪灵气已失,将成废铁,即便铸接,也难复昔日光华。”


解锋镝有些犹豫,她却又言道:“不过在本芙女手里,这把枪只会更胜往日,但我有一个要求。”


“枪成之日,必须要主人亲自来取。”


解锋镝有些为难:“天子枪下落不明,生死未卜,恐怕……”


芙蓉铸客笑笑,将包裹束好,在怀中抱紧。

“她若是不来,枪修也是白修。”



红尘雪在春暖花开日归来,彼时空中正飘酥润小雨,她撑一把伞,向青梗山缓步而行。


芙蓉铸客素衣胜雪,沉静地对着一树丁香,不知想些什么喃喃自语,也不打伞,任由细雨沾湿她的银发。


青鸟不传云外信,丁香空结雨中愁。


红尘雪在很远外便驻足,直到看清了熟悉的背影,才轻轻一笑,继续前行。


“若累姑娘感染风寒,岂不是吾之过?”红尘雪伸臂前倾,为芙蓉铸客撑伞遮雨。


芙蓉铸客闻言一惊,先望向头顶的伞,才回身回神。这一眼,流风回雪,皎阳升霞。原来她面具下是这样美若宓妃的明眸丹唇,亦是潇洒王者的英气尊姿。芙蓉铸客看得呆了,一时失语。


红尘雪视线细细扫过眼前人一贯巧笑倩兮的美目,抬手为她擦去脸上水迹,朱唇轻启:

“原来姑娘不只是东炼雨霖铃,更是北铸巧天工,真是让我惊喜。”


芙蓉铸客低头一笑,红尘雪的手还在她面颊上眷恋地轻蹭,迟迟不肯撤去。明明沾了雨水冰凉的脸,很快又像火烧一样烫。


芙蓉铸客放任自己贴了会儿她的掌心,又与她无关絮语甜蜜几句,用尽了书上学来的话术,不料红尘雪句上机锋玩得有来有回,撩得芙蓉铸客招架不住,才带她去看修铸好的新枪。


芙蓉铸客取山海奇观内的神玉玺重新相炼,帝诏脱胎换骨,成碧绿青翠、琉光熠熠的不世神枪。红尘雪甫一上手,绝代之枪便发出认主的耀耀光华。


红尘雪趁兴,轻舞禁章,玉碎冰裂,星辰摇动,龙腾九霄势不可挡,天地俱惊。


“好枪!”红尘雪赞叹不已,手抚过莹莹枪身,“不知此枪之名是?”


芙蓉铸客最喜见这宝刀英雄相配之景,见识天子枪法后更是雀跃,答道:

“辟夜之光。”


辟黑夜之光,一问天下英雄。


“姑娘铸艺绝伦,不知该如何感谢。”红尘雪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中拿出一朵秘法封存的永生拒霜。


“上次元夜一别后,见此花便想到姑娘,采下保存权当纪念,未料会与姑娘有重逢之日,便赠与姑娘吧。”


拒霜花,又名木芙蓉。这朵盛开得娇妍柔美,白粉淡馨。


芙蓉铸客笑盈盈地收在怀中。突然看见她绿衣劲装上凝结着干涸血迹,正是在小臂处。

“你的伤……”说罢便抬手想要触碰。


红尘雪随她视线看去,不自觉收了收手臂,将血迹藏在身后,笑着摇摇头。

“只是小伤,不碍事的。”红尘雪眼睛一转,“对了,方才见你桌上有延陵不折柳的书,你是她的读者?”


“咦!”芙蓉铸客抬起脑袋,“你竟也会知道她!”


红尘雪低眉莞尔,“世人都说她的作品轻浮,流连小家之情,难免落俗,你不这样认为吗?”


“当然不会,”芙蓉铸客抱臂望向远处天空,脑海里浮现出她所珍爱的每段字句,“有人喜高山之庄重,有人爱流水之柔软,本芙女独爱延陵文笔,谁说小家之情不能登大雅之堂?在我看来,她的作品感情真挚,描写细腻,足堪我心中情感文学的第一!……”


芙蓉铸客说得兴起,还加上手势比划,时而看向一旁的红尘雪,时而看向远方回忆。红尘雪一贯处变不惊,但听到后面洋溢各种花样的夸赞也实在招架不住,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,但依然藏在笑意下。


芙蓉铸客不经意间瞧了红尘雪一眼,突然话锋一转:“……唉,但是最近她可让我很苦恼啊。”柳眉一蹙,樱红小唇轻抿,说不出的婉转伤心,惹人怜爱。


“哦?却不知她是如何惹到姑娘?”红尘雪盯着对方的鼻尖,认真开口。


“还不是她的新作,已经好久没更新了,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。”


红尘雪随人眺向远处青枝,缓缓微笑。

“会是你期望的结局。”



那天之后两人又谈山水,谈书画,谈名器,谈武林,暮色晕染笼罩着两人,成一幅绝美丹青。红尘雪以处理私事之名向芙蓉铸客郑重道别,此去不知何日能还,愿将相思寄予每一瓣落花,随水漂流到芙蓉铸客的行经之处。



在那之后,芙蓉铸客又过上了与往日相似的生活,为名家铸剑,去书铺淘书,兴起时乔装匿名收一二徒弟,指点他们的铸艺。红尘雪从未来信,芙蓉铸客的表现也像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似的,风轻云淡,并无愁容。可心中的小儿女情思到底如何,只有自己知道,只有那朵贴身珍藏的拒霜花知道,只有绣布上因走神扎破指尖留下的血迹知道。



涉江采芙蓉,兰泽多芳草,采之欲遗谁?所思在远道。



像所有故事中的情节一样,芙蓉铸客荡漾在藕花深处的小舟,仰面沐浴晴好的阳光,温暖的光影透过莲叶折射,落满一脸斑驳。红尘雪恰在此时归来,凌波微步涉水中央,直登船头,芙蓉铸客连同小舟同时颤抖摇晃,惊得栖叶白鹭纷纷飞离。


红尘雪按定芙蓉铸客的肩拍了拍,索性也侧躺在她身旁,上面那只手便轻轻搭拢在人腰上。


怀中之人一袭白衣,粉雕玉琢,腰肢轻软,颊间又因方才晒着太阳而蕴起一团绯红,真正好像芙蓉出水,又带着姑娘家独有的香气,教红尘雪一时心猿意马,只觉掌心和人相触的地方越来越烫。


芙蓉铸客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,将红尘雪打量好久才说:“你回来了?”


“嗯。”红尘雪轻声应了,仿佛脱下所有江湖纷尘喧扰,手揽着人腰贴近自己,在她如画面庞上安慰地一吻。


芙蓉铸客颊间绯色更浓,嘟着嘴不满地看她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
“我心悦你,”红尘雪盯着怀中人那双明眸,答得干脆又认真,不自觉加紧了手中的力度,轻蹭着她额头,吐露出的温暖暧昧气息交葛,缠绕着两人脖颈。“与我一同退隐,过诗情山水的生活,可好?”


芙蓉铸客在她怀中泄了气,垂下眉目,鼻底便满是眼前人江湖奔波的尘沙味,抬起眼睛,仍是如月下初见般的惊鸿。


芙蓉铸客索性完全侧过身来,也伸手抱上她,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,轻轻叹了口气。奔波江湖、无法书信,这些都没关系,只是……


“我们既在十五相逢,你何不十五再来?”


红尘雪看不见她的表情,只觉她语气有些伤感,便安慰摸着她的后脑。“我十五来,你便会跟我走么?”


芙蓉铸客没有作答,红尘雪把白色脑袋从怀里拔出,朝她樱唇吻去。

“那我先打个记号。”


温香软玉,荷舟旖旎。




十五那天的月圆却阴暗,藏在惨淡愁云之后,不见一丝亮光。芙蓉铸客被夸幻之父囚禁在八面玲珑,她抬眼望向天上月,勾起一丝苦笑,想象也许这就是今后每一天的生活,又想起青衣墨发的她,酸楚交杂,却强硬忍住不肯发作,一口气哽在胸间。


黑夜中的一点幽光吸引了芙蓉铸客的注意,那光带着独特又熟悉的花香,胜过今晚的月亮。


芙蓉铸客终于叹出那口气,闭上双眼,任泪水肆意流淌。


红尘雪挽个枪花,将辟夜之光负在身后,擦去嘴角血迹,走近芙蓉铸客所在的中央石台。

“你可让我好找。”


芙蓉铸客睁眼定定望向她,抿紧双唇。

“你既看到我留的字条,又为何要来?”


红尘雪陷入她双瞳的哀切,抚上那一泓盈盈,捧起她的脸为她吻去颊上泪水。

“我至青梗山时见别样萧条,便已知不测,无论你留言如何绝情,我都不会信的。”


芙蓉铸客实在流连从那人身上传来的连绵不绝的热度,却抓上她的手臂,又将她狠心推开。

“外围重重把守,你单枪闯入,已负重伤,夸幻之父不时将至,你还是快走,我再想办法周旋。”


若不是真的无可转圜,哪里会到这一步,两人心中其实早就明白,末路至此,只剩苦战。

“虽只是区区几面,我却觉得我们已经十分了解彼此。”

红尘雪笑着,上前一步握紧她的手。


芙蓉铸客也看向她的双眼,努力勾起嘴角,用力回握。



逃亡前路,众兵蜂拥而至,夸幻之父影现天边,传音入耳。

“天子枪玉玺重明?这可真是为卬送了一份大礼,龙观百尺楼何时也参与江湖事了?”


“我今日,势必要带雨霖铃离开。”红尘雪握紧背后长枪,与芙蓉铸客交换一个眼神。


“就不知你有命无命。”


“世人只知枪中天子,却不知我亦剑中洛神,你,可曾见过隐流单锋左右流派的合招?”

红尘雪说罢,芙蓉铸客拔簪化剑,严阵以待。



那夜刀光剑影,铿锵震荡,空气中弥漫血腥,汗水混合血滴落入尘土。


嘈杂中,不知谁的话音问起,烙在每一寸剑光刀锋。


“你说延陵不折柳的新作,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?”


“会是好结局的。”


日月暗换,战场之上依然剑光连绵,辟夜长枪流金烁动,巍巍汹涌。




-完-



没想到这对能有元宵贺文,我自己都没想到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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